陶诗千百年来之所以倾倒了一代又一代的读者,除了高超的艺术造诣外,还因为作品本身所显现的崇高的人格精神。而这种人格精神主要集中在渊明诗歌的人格意象上。解析这些人格意象不仅可以帮助我们进一步了解陶诗的精神世界,而且能让我们更深刻地感受他诗歌创作的无穷魅力。

一、“卓然见高枝”——以松自比,取其坚贞

松树质性坚贞,自古便得到人们的喜爱。《诗·小雅·斯干》就有“如竹苞矣,如松茂矣”的句子;孔子也曾说:“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论语·子罕》)但这些还多停留在即兴吟咏上,虽稍兼比寄,仍不能说是内涵丰富的文学意象。孔子以降,至晋、宋约九百年的时间,还没有哪一位诗人能赋予松柏以厚重多彩的精神内涵,笔者以为,渊明是中国古代文学史上第一个爱松、吟松、写松,并将松树作为自己的人格意象加以描述的人。《和郭主簿》二首之二云:

芳菊开林耀,青松冠岩列。怀此贞秀姿,卓为霜下杰。衔觞念幽人,千载抚尔诀。检素不获展,厌厌竟良月。

青翠欲滴的松柏傲然挺立在山崖峭壁之上,它是酷风严霜下的豪杰, 是守节高隐者的化身。千百年来,多少胸怀大志、腹藏韬略的隐士,他们的品行、节操不就像这芳菊、青松吗?显然,这青松与渊明及像渊明一样的古代隐士在坚贞守节这一点上是相同的,青松意象实在是渊明人格精神的形象化,具有一定的象征意义。

同样的主题,《饮酒》二十首之八中的青松意象则寓含了更为丰富的内涵:

青松在东园,众草没其姿。凝霜殄异类,卓然见高枝。连林人不觉,独树众乃奇。提壶挂寒柯,远望时复为。吾生梦幻间,何事绁尘羁。

这首诗须作三个方面的考察。其一,东园之松四季常青,而东园之草在春风夏雨之时又何尝不是“盛矣”、“茂矣”?它们以一时之容也许会“没”青松四季之姿,甚至比青松还能显出几分诱人的秀美,可惜朔风严霜之下便摇落、枯萎了。忠贞之士或许一时不为时人所识,甚至在群小得势之时为其排挤、打压,但他们终能在社会风暴的洗礼中特立独行,形端影直。其二,东园之内假如青松遍地,蔚然成林,谁还会为一棵孤竹啧啧称奇呢? 当每一位士子都弘扬了个性,有独立的人格,谁还能对抱朴守真的渊明睁大惊讶的眼睛?渊明的可贵之处在于,他不象历史上那些自命清高的隐士乐于孤芳自赏、乐于将众人置于为自己作陪衬的境地,而是怀着一种社会责任感,倡导“人皆可以为尧舜”(《孟子·告子下》)的自信风气,期望天下士子真正挺起做人的脊梁!清人吴瞻泰《陶诗汇注》谓此诗的主题是“借孤松为己写照”实是只抓住了一个方面,而另一个更重要的方面则是呼唤更多的东园之松出现!仅作“为己”观,的确背负了渊明的良苦用心。其三,渊明喜爱东园之松,他于松下休憩、饮酒,甚至远眺松影也给他的内心带来欣喜和安慰。这不仅是从东园之松本身汲取的审美愉悦,更是对自己坚贞人格的自我关照。

“终怀在壑舟,谅哉宜霜柏”(《乙巳岁三月为建威参军使都经钱溪》)、“班荆坐松下,数斟已复醉”(《饮酒》二十首之十四)、“苍苍谷中树,冬夏常如兹;年年见霜雪,谁谓不知时“(《拟古》九首之六), 吟诵这些诗句使人感到青松翠柏已不仅仅是一般的文学具象,它凝聚了渊明倾心追求的人生情趣和独特深刻的理性思索。


二、“含薰待清风“——以兰自喻,取其雅洁

兰,淡雅清幽,自成高格。它避红尘于幽僻,虽无语而自芳。人们喜欢用兰花、兰草比喻人的品行高洁,甚至将良友之言称作“兰言”、将芳香高雅的居室称作“兰室”。而渊明笔下的兰,除了保留了传统文人对兰的审美评判外,又加进了新的特质:

幽兰生前庭,含薰待清风。清风脱然至,见别萧艾中。行行失故路,任道或能通。觉悟当念还,鸟尽废良弓。

这是渊明《饮酒》二十首的第十七首。诗歌开篇,作者不将幽兰置于习见的空谷或石罅,而是让它生长在“前庭”,这是耐人寻味的。《世说新语·言语》:“谢太傅(安)问诸子侄:‘子弟亦何预人事,而正欲使其佳。’诸人莫有言者。车骑(谢玄)答曰:‘譬如芝兰玉树,欲使其生于阶庭耳。’”渊明引用典故,生发新意,既表达自己高洁如兰的情志,又道出自身生于名门望族的自豪。晋、宋之时,门第之风甚炽,性情中人又岂能无此心态?更何况渊明的家世也的确非同一般。其曾祖陶侃为晋朝开国元勋、一代宰辅,祖父陶茂官至武昌太守,据说渊明之父也曾做过安城太守。“纷吾既有此内美兮,又重之以修能”,曾经拥有这样一个显赫家庭背景的渊明,自然有一种有所作为的愿望甚至责任感。因此,幽兰意象已不光是传统意义上的自喻人品了。清风即凉风,实际指秋风。秋风飒然而至,野草纷纷衰萎,而兰花之香却随风远播。屈子《离骚》屡次言及兰草,有时也与萧艾对举。“扈江离与辟芷兮,纫秋兰以为佩”是借兰花的佩饰以衬心地高洁; “兰芷变而不芳兮,荃蕙花而为茅”是借兰花香草的变异感叹友人的负心; “何昔日之芳草兮,今直为此萧艾也”是以芳草的质变痛叹友人的坠落。渊明的兰花意象,除继承了屈子等人累积的人文内涵外,又有了自己意象内容的补充和范畴的拓展。“生前庭”、“待清风”、“别萧艾”,在渊明精心铺排、描绘下,这鲜明生动的兰草意象不就是诗人美好品德的写照吗?诗的最后四句,道出归隐缘由,表面看来与兰草之咏牵合不上,显得唐突,实际是形断神连,佐证兰处幽谷而自香的品性,反映出渊明抱朴守真、洁身自好的人品,这是完成兰草意象形态描述不可或缺的一笔。“芝兰生于深林,不以无人而不芳,君子修道立德,不为困厄而改节”(《孔子家语·在厄》) 这句话用以表述渊明的兰花意象该是多么恰切!

 

三、“采菊东篱下”——以菊自赏,取其脱俗

屈子《离骚》曰:“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秋菊何以能餐呢?这可作两方面的理解。首先是作者为了塑造《离骚》的抒情主人公形象,多次用了艺术夸饰的手法,例如让他穿荷衣,着荷裙,披蓠芷,带秋兰,冠高帽,佩香袋,而饮食自然也与众不同,这才有了早上饮木兰之坠露,晚上吃秋菊之花瓣的描述。通过主人公“不周于今人”的奇服异食衬托“我”的“好修”、“内美”、“昭质”。食菊,实是文学上的虚写。其次,菊能入药,服之可以健身。据《本草》载,菊性微寒,味甘苦,能散风清热,平肝明目。屈原让他笔下的人物“食”菊,应该说又是一种来源于生活的艺术真实。至汉魏六朝,服食菊花遂成文人雅士间的一种风气,曹丕《九日送菊书》就有“辅体延年,莫斯(菊)之贵,谨奉一束,以助彭祖之术”的句子。菊花入酒也已悄然兴起。旧题刘歆撰的《西京杂记》卷三中就有关于菊花酒制作方法的记载。渊明喜菊,他笔下的菊花意象自然笼括了屈大夫的夸饰衬托和汉魏六朝人的健身强体之意。这是解读陶诗菊花意象的关键。值得注意的是,多数情况下,渊明的菊花意象含有志趣高雅脱俗之意, 实是作者人格的艺术化。这可以从以下两个例子中得到佐证。

《饮酒》二十首之五:

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烟岚氤氲,群鸟归巢,作者在庭院中随意采摘着菊花。采菊何用?诸多注本皆不提及或不愿提及。实际上,或以菊色佐酒,或服食而求健身,采菊的功利性是一清二楚的,这个无须掩饰。渊明的可贵之处在于,他虽不能脱俗,却能将“俗”事做“雅”,于俗事中显出超脱和妙悟。“采菊东篱下, 悠然见南山”的前面有四句诗,这四句实际就讲了一个意思:心地淡远。或云“小隐隐陵薮,大隐隐朝市”(王康琚《反招隐诗》),非也,实是小隐隐于世,大隐隐于心!渊明便是隐于心。正因为如此,他才不为名利所牵, 不为利禄所动,不为权势所惧。心远人自宁,心远人自安,一个自在自足的精神世界是静谧而温馨的。这四句即是诗歌本身应有的情思储积,又是读者解读“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心理铺垫。采菊是有意的,又是无意的。恰到好处的微醺之时,顺手采撷几朵菊花,偶然抬头,那是南面的山峰吧?不是诗人的眼睛刻意寻视南山,也不是南山故意闯入诗人的视线。山也悠然,人也悠然,山有山的静穆,人有人的淡远,正所谓“以物观物,故不知何者为我,何者为物”(王国维《人间词话》),这是自然的和谐,更是和谐的自然。在这一刻,人与自然达到了高度纯和的统一,诗人的人生观也得到了最好的体现。或许,这就是渊明所说的“真意”吧?它可以感悟,却难以言传。渊明实是晋、宋之际唯一真正懂社会和人生的人。采菊是功利的,而诗人采菊的妙悟则是玄远的。“抱朴守静”、“质性自然”,诗人高洁的人格在菊花意象上熠熠闪光,这光彩是诱人的。

“东篱采菊”反映出的是菊花意象一个层面上的内容,而“秋菊浮酒” 则可见其与之不同的另一个层面,这是《饮酒》组诗的第七首:

秋菊有佳色,裛露掇其英。泛此忘忧物,远我遗世情。一觞虽独进,杯尽壶自倾。日入群动息,归鸟趋林鸣。啸傲东轩下,聊复得此生。

“遗世之情,我原自远,对酒对菊,又加一倍矣。”(黄文焕《陶诗析义》)看着菊瓣在酒中漂浮,嗅着菊香、酒香,渊明唯有纵情畅饮。“泛此忘忧物”恰恰说明渊明有难忘之忧,“远我遗世情”更说明“世情”并没有消失殆尽。当众鸟归林,又一个让人躁动不安的一天即将过去时,九分醉意的渊明也只有再一次长啸东轩了。

渊明自幼受儒学滋养,素怀济苍生、复故土的用世之志,然“于时风波未静”,“会有四方之事”(《归去来兮辞并序》),怀正志道的渊明抱着“宁固穷以济意,不委曲而累己”的信念走向了风光旖旎的田园。但是,植杖耘耔,难消壮士之情;蓬门草庐,时怀用世之志!悲歌慷慨,只为心中藏着一个永远也难以实现的梦。秋菊浮酒的背后,掩映着渊明深沉的感伤,尽管这感伤还带着几分旷达。

人的一生可以有某个时候的静穆淡远,却不可能一生都静穆淡远,正如人们有时会激昂慷慨却不可能一生都激昂慷慨一样。静与动、喜与忧、出世与入世、隐士风流与猛士情怀,这一切融合着、斗争着,这就是渊明,这就是菊花意象中两个对立而又统一的层面。菊是坚贞的,它傲霜盛开;菊是柔美的,它清香溢人。艮斋以为该诗“洗尽古今尘俗气”(李公焕《笺注陶渊明集》),那是以为陶渊明将菊花引出了功利的苑囿,使其有了超凡脱俗的高洁情韵,渊明爱菊、吟菊的缘由就在这里。

 

四、“清飙矫云翮”——以鸟自励,取其劲健

与闲适淡远相对,慷慨激昂是渊明诗风的另一面。后者的形成源于渊明刚贞不屈、追求自由的猛士性格,猛鸟意象是解析此性格、精神不容忽视的艺术存在。

先看他的《乙巳岁三月为建威参军使都经钱溪》:

我不践斯境,岁月好已积。晨夕看山川,事事悉如昔。微雨洗高林,清飙矫云翮。眷彼品物存,义风都未隔。伊余何为者,勉励从兹役?一形似有制,素襟不可易!园田日梦想,安得久离析?终怀在壑舟,谅哉宜霜柏。

这首诗写在渊明京口为官时期,写作缘由已由诗题标明。奉命使都, 远走他乡;一朝归来,欢欣不已。微雨洗尘,清飙浩荡,诗人触景生情。素襟不可易,园田梦重归,要学松柏不改志节。全诗的情调是高昂酣畅的,仿佛吸纳了天地间的正气,浩浩然、凛凛然。处在这种氛围、画面中的飞鸟意象是什么样的呢?——“清飙矫云翮”,诗人似乎未明言它是何鸟,但这句写鸟的诗却负载了一定的古代文化内涵,向人们暗示了独特的内容认定。《文选》载扬雄《解嘲》云:矫翼与矫翰、矫翮一样,均指巨鸟展翅。云翮也就是云羽,代指凌云高飞之鸟。翮是鸟翼的代称,所以《陶集》逯校本曰:“云翮,指高飞鸟。”诗中的风也非同一般。《尔雅·释天》:“扶摇谓之飙。”扶摇者,暴风也。庄子笔下的大鹏上击青天九万里,不就是乘此风吗?相如《上林赋》“陵惊风,历骇飚”、杨子《河东赋》“风发飚拂, 神腾鬼趡”都写到了其风的大而猛。因此,“清飙矫云翮”中的鸟尽管我们难以确定它的名目,至少能够认定它绝不是燕雀、斑鸠之类的凡鸟,而是强劲有力的猛鸟、烈鸟。只有作出这样的认定,鸟的意象才与它的语言环境相合,才与全诗洋溢出的诗人的浩然正气相合,才能与作为一个完整的艺术个体的整首诗的结构相合,也只有这样,诗人的刚贞之志、奋发精神才能得到最好的体现。汤华泉先生在《汉魏六朝诗鉴赏辞典》中不究诗理,释“清飚”为“清风”,并感叹“多么优美、宁静”,实是指鹿为马,强作解人。

借猛禽以自励,这种可贵的向上意识不仅仅表现在渊明的壮年为官时期,即使在穷困潦倒的晚年,他依然雄心不减,“猛志逸四海,骞翮思远翥”(《杂诗》十二首之五),不向邪恶、世俗屈服,不向艰难困厄低头, 渊明从巨鸟冲天中吸取昂扬奋发的顽强精神。猛鸟意象,使渊明的豪侠之气、壮士情怀找到了最佳的表现形式,从这个意象上人们可以看到渊明作为“慷慨悲歌之士”的一面。

当然,渊明笔下的飞鸟意象是一个类别多样的系列,作为其中之一的猛鸟意象也绝非以上几个用例。飞鸟意象实在是寄托了渊明无限的情思和追求,仅看以下诗例便可感受到渊明的“飞鸟”情怀:

1.朝霞开宿雾,众鸟相与飞(《咏贫士》七首之一)

2.栖栖失群鸟,日暮犹独飞(《饮酒》二十首之四)

3.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饮酒》二十首之五)

4.班班有翔鸟,寂寂无行迹(《饮酒》二十首之十五)

5.悲风爱静夜,林鸟喜晨开(《丙辰岁八月中于下潠田舍获》)

6.鸟哢欢新节,泠风送余善(《癸卯岁始春怀古田舍》二首之一)

7.望云惭高鸟,临水愧游鱼(《始作镇军参军经曲阿作》)

8.冽冽气遂严,纷纷飞鸟还(《岁暮和张常侍》)

9.晨鸟暮来还,悬车敛余辉(《于王抚军座送客》)

10.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归园田居》五首之一)

11.云无心以出岫,鸟倦飞而知还(《归去来兮辞并序》)

人生自由的渴望、田园归耕的情趣、生活重压的煎熬、饮酒赋诗的闲适、时光流逝的焦灼、白首无成的痛苦、一时的琐事感慨、长久的哲学深思, 这一切无不可以在渊明的飞鸟意象中看到那飘飞的翎影、听到那清亢的鸣声。飞鸟意象,反映了渊明深广博大的内心世界及他性格、思想的复杂性, 而作为这个意象系列其中之一的猛鸟意象自然是这个系列中最引人注目的意象,因为它凝聚了渊明作为自然人和社会人最值得肯定的积极向上的精神。

诗如其人。每篇作品无不是作者人格品行、审美情趣的综合反映。渊明的诗之所以流誉古今,影响深远,其人格力量是极为重要的原因之一。《山樵暇语》说:“陶彭泽诗,颜(延之)、谢(灵运)、潘(岳)、陆(机)皆不及者,以其平昔所行之事赋之于诗,无一点愧辞,所以能尔。” 《诗品》说:“(陶潜)笃意真古,辞兴婉惬,每观其文,想其人德,世叹其质直。”《说诗晬语》说:“陶诗胸次浩然,其中有一段渊深朴茂不可到处。”这些评语,在充分肯定陶诗艺术造诣之高的同时,无不对其胸襟、气质、人品给予高度赞扬。青松、幽兰、芳菊、飞鸟等作为文学意象,经过无数文人的吟咏、歌唱,已经积聚了厚重的历史、人文份量,表现出一种中国古代文人学士共同崇尚的“集体意识”。渊明进一步丰富了这些意象,并添加了带有自己独特个性和道德思想的因子。只有准确理解和把握这些内容, 才能正确破解渊明之作的“渊深朴茂”、“质直”、“无愧辞”,洞彻渊明人格魅力的缘由之所在。

需要说明的是,体现渊明高尚人格的意象远远不止笔者论及的这些。寒梅、楸木、韧柳、玉石等都曾作为生动、鲜活的人格意象出现在渊明笔下。另外,魏、晋以前,也有很多诗人将松、兰、菊、鸟等作为自己的品格的象征加以描摹刻画,但他们大多在一首诗中只写一个象征物,陶婴的《黄鹄歌》(见刘向《古列女传》)、屈原的《橘颂》(见《楚辞》)、刘桢的《赠从弟》三首之二(见《刘公干集》)等都是如此,其选材寄意均表现出单一的特点;渊明却常常将众多人格意象连通使用,形成群像,如《和郭主簿》二首之二的菊、松连用,《乙巳岁三月为建威参军使都经钱溪》的鸟、柏连用,《饮酒》二十首之四的鸟、松连用等都是如此,此不赘述。

综上所述,渊明笔下的人格意象既有单独意象内容的层蕴累积,又有群象互动、相辅相成的交叉重叠,这些意象向我们展示了渊明作为一个伟大诗人旷达的心胸、坚贞的意志、高尚的人格,更使我们明白了“居高声自远, 非是藉秋风”的哲学道理。